儒勒·马扎然(法语:Jules Mazarin)出生时姓名朱里欧·莱蒙多·马萨里诺(法语:Giulio Raimondo Mazzarino;1602年7月14日-1661年3月9日),又译儒勒·马萨林,法国外交家、政治家,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时期的枢密院首席大臣(1643年-1661年)及枢机。任内结束三十年战争,并替法国获得不少重要领土;但是1648年发生的投石党之乱,使得仍与西班牙作战的法国,陷入内忧外患中,国力大挫并暂时沦为二流国家。一直到1659年才取得对西班牙的胜利而结束战争,替之后路易十四的霸业打下初步的基础。
生于意大利阿布鲁齐地区的佩希纳,早年入罗马的耶稣会士学校,后入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当时仍位于埃纳雷斯堡)学习法律。1624年进入宗座瑞士近卫队担任上尉,此后进入圣座外交部门任职。1630年1月28日,作为教宗乌尔巴诺八世的使节为调解法国、西班牙冲突而去法国,在出色的达成任务之后,他因此谒见法国首席大臣黎塞留,受到器重,1639年入籍法国。1641年黎塞留提名马萨林任枢机,并在临终前将他推荐给路易十三。1642年马萨林进入枢密院。一年后,担任幼王路易十四的首席大臣、教父,并得到太后奥地利的安妮的宠信。
1642年马扎然成为法国的枢机兼首席大臣后,继续黎塞留的中央集权政策,并进行对西班牙作战的三十年战争。1643年法国获得罗克鲁瓦战役大胜,西班牙陆上霸权被法国摧毁,十五万的法军驰骋疆场,占领大片西班牙与德意志诸侯的土地,替马扎然的掌政,建立了初步的威信。
但是马扎然为了战费需要,强化黎塞留的重税高压与卖官政策,又碰上1640年代连场天灾造成的歉收与暴动,使得法国人民的不满持续飙升。因为摄政太后奥地利的安妮与意大利籍的马扎然都是外国人,加上马扎然奢华的作风对比清廉求实效的黎塞留,使得各种不满很容易就集中在他头上,攻击他的流言甚嚣尘上。流言指控他是太后的情夫、两人打破伦理规范,已经秘密结婚的传闻,随着对摄政团队的不满而深入人心。这严重伤害太后奥地利的安妮与马扎然的威信和形象,并让意欲夺权的高等法院(穿袍贵族)和军事贵族(佩剑贵族)蠢蠢欲动。终于在1648年8月,投石党之乱(1648年-1653年)正式爆发。这场叛乱兼内乱严重削弱法国的国力,军力从十五万衰退到五万多,同时也造成社会的大混乱。
三十年战争持续至1648年初,各国都深切感受到战争带来的深重创伤。神圣罗马帝国人口因战争而剧减三分之一,瑞典、荷兰等国因庞大的陆军支出而陷入危机。在法国,战争使国库早已无比空虚。马扎然继续黎塞留打压贵族的措施,且试图将庞大的战争开支转嫁到中产阶级、世袭法官以及农民的头上,加之其本人的奢华贪婪与对公共内政的忽略,引起社会上广泛的不满。是年4月,马扎然下令,以一次性免收税务的方式抵消巴黎高等法院世袭法官的四年俸禄,冲突终于爆发。受到英国议会为争取自身权利而向查理一世开战的鼓舞,一个月后(5月),巴黎最高法院联合全国法院向马扎然发难,要求进行改革、大幅减税、整肃腐败与扩大法院职权。
首相的反击是突然逮捕运动领导者,但这进一步激怒了人民。8月26日,巴黎高等法院鼓动市民进行武装暴动,并要求处死马扎然。由于叛军广泛使用投石器(Fronde)作为武器,故这次暴动被称为第一次巴黎高等法院投石党之乱(The First Fronde),又称法院投石党之乱(Le Fronde Parlementaire)。在此情形下,马扎然护佑著太后安娜与年幼的国王逃离巴黎,并火速走上外交谈判桌,希望尽快结束对外战争,全力平息暴乱。他以较宽大的条件(放弃部分战果)换取对神圣罗马帝国的稳定和平,让法军尽可能的回调,应付国内危局。他把从德意志占领的不少领土,归还各诸侯(包括洛林与大部分的巴伐利亚领土),但保留亚尔萨斯等重要领土。结果在1648年10月24日与各国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结束三十年战争。
但是因为落败在即的西班牙,决定乘投石党叛乱,以及修订和约、战线收缩(西班牙在1648年承认荷兰独立,结束八十年战争)的良机,继续与法国作战,使得法国一时间内外俱困。西班牙利用法军回调的机会,收复失土、平定内部大叛乱(加泰罗尼亚和那不勒斯之叛),再回头拼死和法国作困兽之斗。这导致法国原本称霸在即的事业,被迫暂时中断,并带来数年内无止境的衰颓。
尽管马扎然调回大孔代亲王的大军围攻巴黎城,平定巴黎暴动,使得1649年第一次投石党之乱以《吕埃耶和约》的缔结而结束;但紧接着在1650年发生的、由于大孔代亲王居功自恃,加之贵族与外国势力(西班牙)干涉而爆发的第二次内乱,即贵族投石党之乱(Le Frondedes nobles),在法国国内却一直持续了两年多,路易十四母子再度逃离巴黎。1651年,马扎然再次用以退为进的手法,宣布自己引退流亡,让投石党的权贵们再度陷入内斗;并利用路易十四(虚岁十六)的神圣君权,在1652年底让厌倦大孔代“暴政”与投石党内斗的巴黎市民,以欢欣鼓舞的心情迎接路易十四母子重返巴黎,重建中央集权的王室政府。1653年初路易十四认为政局已稳,下诏调回马扎然,重新委以大权。至此,投石党运动完全结束,大孔代流亡西班牙并成为西班牙大将,而马扎然在国内建立屹立不摇的权力体系。
投石党暴乱结束后,马扎然在1653年任命富凯为财政总监,努力恢复政府的信用,并大量减税,奉行有利于教士显贵、法院法官的税收政策,以缓解抚慰他们对专制王权的不满;连带后果就是国力持续衰退,与西班牙的苦斗无法解决。
马扎然只好在1655、1657年两次向克伦威尔的英吉利共和国屈颜求助,成功让英法两国夹攻西班牙,在1658年的“沙丘战役”获得关键性的胜利,并成立了莱茵同盟;但为了讨好克伦威尔,马扎然在1654年就把困苦无依的流浪英王查理二世兄弟,“礼貌性”地请离法国,连带使法国的国际地位下降。
法西战争的过程就像现代历史学者保罗·肯尼迪所形容:“在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以后的法、西11年战争中,两个对手就像被打得昏头昏脑的拳击手一样,在几乎耗尽体力的情况下,互相紧紧地抓住对方,而不能将另一方打倒。双方都遭受国内叛乱、普遍贫困化和厌战情绪的折磨,也都处于财政崩溃的边缘。”
一直到1659年,法国才彻底击败西班牙,签订《比利牛斯条约》确认胜利,西班牙将阿图瓦和鲁西永割让给法国,并承诺在隔年将王室公主嫁给路易十四,但公主不得继承西班牙王位;法国重新朝称霸欧洲的方向,大步迈进(埋下1667年-1668年“产权转移战争”的伏笔)。
马扎然精明强干、勤于治国,待人谦卑柔和、有礼宽容。当政初期,他让许多苦于黎塞留高傲严酷作风的法国贵族,感到轻松舒适。但是谦卑易生轻慢,到1648年投石党运动爆发后,更从轻慢转为鄙视。一方面是因为面对叛乱时,他狡猾虚伪的两面性格彻底曝露,譬如他常常用以退为进的手法,假意宣称他已引退流亡,让投石党的政敌们几次陷入自乱阵脚的内斗中,让他最后获胜;一方面是他在1653年获胜后,为了附庸风雅、赞助艺术而贪腐敛财(虽然税额比起1648年前已大幅降低)。他让自己的家族成员锦衣玉食,特别是他的侄女们各个穿金戴银。他曾送给侄女一串项链,在当时属于最昂贵的珠宝之一;但是他对官员和下属却一毛不拔、颇为吝啬,所以被形容是“容易宽恕敌人的过错,但也容易忘记给自己人好处”。他死后留下5000万里弗的遗产,相当于当时法国半年多的征税数字(1661年总税额8100万里弗,但王室实收3100万里弗);如果加上其收集的难以估价之艺术品,根据伏尔泰略微夸大的推估,马扎然实际遗产总共2亿里弗(这些遗产后来几乎都被路易十四没收充公)。
对比当时多数法国人在天灾与战乱下的穷困生活,马扎然的贪腐变成千夫所指、大加痛恨的对象。1648年后的法国海军部更因为税收大减、预算被挪用至陆军,以及马扎然的中饱私囊,使得海军的年度经费下降到1640年代初的六分之一(五十万里弗)。这让船舰因无力维修而朽坏,严重伤害刚有起色的法国海权,并使马扎然的重商主义政策难有所成,也抑制了海外商贸的发展。
不过马扎然却一直得到太后的宠信与青少年路易十四的敬爱。即使马扎然调走路易的初恋与挚爱少女——奥林佩·麦西尼(马扎然的侄女)、安排路易在1660年和西班牙公主玛丽亚·特雷莎结婚,替法国谋取未来的重大利益(导致“产权转移战争”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路易十四仍然对他亲重信赖。所以马扎然一直到临终,都掌握著国家大权。1661年马扎然因病过世之后,巴黎的市民欣喜若狂,沿路向马扎然的主治医生盖诺(Guenor)致敬,并高呼说:“快给这位(医生)大老爷让路,他是杀死马萨林的大英雄!”
马扎然擅长外交与谈判,替法国获得许多外交果实,但因为他的贪婪与宽纵贪官,促使法国的财政濒临崩溃;他又缺少前任宰相黎塞留的伟大综合能力,使他总有处理不完的强势敌手(包含国内政敌与外国对手),必须焦头烂额、竭尽心智才能勉强应付,脱离困局。他留下最正面的遗产,是他知人善任而提拔的出色人才,其中以财经天才柯尔贝、军事天才蒂雷纳、治军天才卢福瓦侯爵最为知名。马扎然死前曾对路易十四说:“陛下,我对您亏欠不少,但我把柯尔贝留给您,足以弥补一切”。后来预言成真,柯尔贝替路易十四建立称霸欧洲的经济基础。
1661年马扎然病逝,死前密瞩路易十四要亲自掌权、不再任命首席大臣。敬爱马扎然的路易十四不但心领神会,之后还反将一军说:“如果他(马扎然)再活下,我都不知道如何处置他了!”(似乎是路易为了塑造自己英明独断的形象而刻意这样说)。
如同前任的黎塞留,马扎然也是一个争议性极高的政治人物,对他的正反评价一直存在,但总体来说,他的才能与评价,比起一代奸雄黎须留要逊色许多。譬如说,伏尔泰暗示他是一个才能平庸、判断精明与运气绝佳者。又举例来说,大仲马在小说中描写黎塞留,说他狡诈而雄才伟略,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马萨林则是狡猾而虚伪做作,还被主角们戏虐了一番;如同小说中所称,马扎然作为“那位伟大人物(即黎塞留)的影子”(参见大仲马的《二十年后》),他的悲哀在于前任过于出类拔萃,使他穷尽心力却黯然失色。
造成如此的原因至少有二:也许是他个人的不利条件比黎塞留要差上许多(身为外国人且主张宗教宽容,不符合当时潮流),也可能是他面对的环境比黎塞留更为艰困所导致(幼王寡母兼国力耗竭)。总之,两位“红衣”宰相虽然都遭到民众厌恶,但是法国人畏惧黎塞留,却鄙视马扎然,无形中说明两人手腕的高下之别。也因此,黎塞留的伟大成就,硬是比马扎然多上许多。也许马扎然最杰出的成就,是他对幼年的教子——路易十四,实行孜孜不倦的慈爱教诲,最后成功把路易十四培育成一位伟大的君王(“太阳王”和“路易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