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音是中古汉语的音系,在汉语音韵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对中古音的研究是汉语音韵学的一个分支。蒲立本(Edwin G. Pulleyblank)认为中古音分为以切韵音为代表的早期中古汉语和以韵图为代表的晚期中古汉语等两个阶段。
由于中古汉语的时期远早于录音设备的发明,而且汉字不是字母文字,无法较直接反映语音,研究者只能依靠留存的文献和现今的语言重构中古汉语,主要的资料有:
然而,相对于上古音研究,中古音因为有丰富的韵书、韵图等资料,可以对其声韵调清楚地划分类别。隋朝陆法言编纂《切韵》,是中古汉语语音研究的最重要的依据,然而其原本早已佚失,直至1947年才发掘了敦煌出土的《刊谬补缺切韵》(唐朝王仁昫著)残卷。,而《大宋重修广韵》是宋初增订《切韵》,因此中古音系主要基于这两本书反映出《切韵》音系。
《切韵》系韵书使用反切法注音,用反切上字注声母,反切下字注韵母和声调,通过反切系联法可以知道字音的关系,从而构建出中古音系。宋朝有等韵图(《韵镜》和《七音略》等),用表格的方式分析《切韵》的语音系统,然而韵图存在许多问题,例如韵图出现较晚,因此语音已经发生相当大的差异,从而导致韵图忽略了《切韵》的一些重要的音类等。
高本汉首次应用西方历史语言学的方法来构建中古音,此后多个语言学家提出了中古音的构拟。由于研究材料本身的限制和各家对材料分析理解的差异,多少会在具体拟音上有差异,然而在许多重要特征上学界拥有共识。
很多现代汉语的特点在中古汉语中就已经奠定了,例如一字一音、没有上古汉语中可能存在的辅音丛、有辨义作用的声调、音节结构等等。一个字的字音,也就是一个音节,可以分析成声母、韵母和声调。声母是开头辅音,韵母必须包含一个韵腹(主元音),韵腹前面也可以有一个韵头(又称介音),韵腹后面可以有一个韵尾(元音或辅音)。
相传唐末沙门守温创制三十字母,来代表中古汉语后期的声母,后来衍生为三十六字母。
晚清陈澧写了《切韵考》,介绍分析《切韵》的体系的一种新方法。当时《刊谬补缺切韵》尚未见世,因此他研究的其实是《广韵》。他运用系联法来分析反切上字,发现三十六字母与《广韵》声母系统的差异,如正齿音“照、穿、床、审”在《广韵》中各分为两类。
结合系联法和梵汉对音、方言材料,就可以拟测《切韵》时代声母的发音。
这系统的突出特点是有浊的塞音和塞擦音,和其余两套(送气和不送气)清的塞音或塞擦音构成了三组对立的格局(如帮p、滂pʰ、并b);其次是只有双唇音p、pʰ、b,没有唇齿擦音f。有学者认为知彻澄娘可并入端透定泥,云可并入匣。有学者认为洛阳方言有俟母,而其他方言无。
研究中古汉语韵母最基本的材料是《切韵》,其次是韵图,由于对《切韵》是否反映实际语音、是否反映一时一地的语音,韵图的等多大程度反映了主元音的差别、多大程度反映了介音的差别等基本问题的理解有分歧,学者对中古汉语的拟音不完全一致,有时韵母归类也有细微差别。普遍认为韵图的合口字有类似u的介音。又由于《切韵》三等字的反切上字自成一套,和其他等不同,因此普遍认为三等字有类似i的介音。有些学者(如高本汉、王力)认为四等字也有介音,有些学者(如潘悟云、郑张尚芳)认为二等字也有介音。
中古汉语的韵尾也没有上古汉语可能有的辅音丛和浊塞音,但仍比现代普通话丰富,有-i、-u、-m、-n、-ŋ、-p、-t、-k等八个。其中-t在一些方言是-r,而-k在一些方言弱化为-ɣ。
过去认为中古汉语有十几个元音,现在一些研究则认为有六至七个,分歧在于来自上古汉语相同韵部的不同等的元音是否相同。但即使认为这类元音不同的学者也承认这类元音非常接近,诗歌中也常通押。以下以中古汉语六元音系统来说明问题:
中古汉语四声最早在约公元500年由沈约提出。:303《切韵》用四声调来编排汉字,分别称作平声、上声、去声和入声。其中入声就是韵尾收-p、-t、-k的字,部位与鼻音韵尾相对应,但其他声调由于缺乏资料,很难重构出准确调值。:52
平声字数最多,《切韵》平声分上下两卷,其他三声都只有一卷。:118
汉语文献已知最早对声调的描述来自宋朝所引9世纪初的唐末《元和韵谱》:“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直而促。”也有学者据此认为平声是平调,上声是高调或升调。
现代汉语方言的四声之间差异极大,以至于根本不可能构拟中古调值。:53
中古汉语的声调系统和相邻的东南亚语言联盟语言—原始苗瑶语、原始壮傣语和古越南语—很像,它们没有一个和汉语有亲缘关系。而且,早期借词展示不同语言间调类的对应相当严密。:54–551954年,奥德里库尔发现越南语的上声和去声对应其他无声调南亚语系语言的/ʔ/和/s/韵尾。因此他认为原始南亚语没有声调,越南语后来出现的声调因这些辅音脱落而形成,过程称为声调形成(Tonogenesis)。他借此假设中古汉语等其他语言的声调也有相似起源。其他学者也根据转写和借词证据得出相似结论,并据此认为上古汉语无声调。:54–57
在公元后第一个千年结束时,中古汉语和东南亚语言调类音域分裂。全浊声母上声变得与去声相似,晚唐时各调都依声母清浊分裂为阴调和阳调,形成“四声八调”格局。大多数方言(除吴语、老湘语和部分赣语)的全浊声母消失后,这区别就成了音位,使声调由四种变八种;粤语全数保留了,还分化出上下阴入,不过其他大多数方言都没这么多声调,例如官话方言阳上声变入去声。接着,绝大多数官话方言的塞音韵尾消失,入声并入其余三声。:52–54
对中古汉语语音的研究主要围绕切韵音展开,但即使在《切韵》产生的年代,各地口音也不统一。《颜氏家训》说:“南人以钱为涎,以石为射,以贱为羡,以是为舐;北人以庶为戍,以如为儒,以紫为姊,以洽为狎。”证明南北朝时期的南方和北方口音不一样。《切韵》所代表的语音系统,到中古后期又发生了若干变化。声母方面,帮组分出非(f)、敷(可能类似fʰ)、奉(v)、微(ɱ),已如前述。另外唐朝后期的译经师用鼻音对译梵语的不送气浊塞音,日本汉音用清音p来读《切韵》的b,而用浊音b来读《切韵》的m,有些学者认为是部分汉语方言出现了鼻音口音化现象(如今也出现在闽南语)。
韵母系统也发生了变化,总的来说,是相近的韵母合并了。《广韵》有些韵注明与其他韵同用,韵图把不同的韵放在同摄同等,都反映了实际语音的变化。也有小部分字归类的变化,例如白居易《琵琶行》:“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拿有韵的“妇”字押暮韵的“故”字,可见“妇”一类字已经转到暮韵去了。
在声调方面,原来全浊音(浊塞音、浊塞擦音和浊擦音)开头的上声字变成了去声。韩愈《讳辨》说:“汉之时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讳?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简言之,韩愈认为“杜”(《切韵》上声)和“度”(《切韵》去声)是同音的,因为他把“杜”也读成去声了。其次是四声根据声母是清辅音还是浊辅音,各分成了两部分。日本安然《悉昙藏》说:“承和之末,正法师来,初习洛阳,中听太原,终学长安。声势大奇,四声之中,各有轻重。”